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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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自從在第二次隊測中沖擊了720受傷之後，杜明暖在袁鵑眼裏就成了一顆棄子，或者說，她的意義只在於助力其它的棋子沖鋒陷陣——浙省體操女隊這麽老資格的強隊倫敦奧運會一個名額都沒拿到，今年袁鵑的壓力可大得很。當然，林舒靜也不是一顆夠順手的棋子，這不爭氣的丫頭四項都不夠頂尖，還好倒了一個基本重項的許灼華算是勉強贏得了點競爭空間。但這還遠遠不夠。
“暖暖呀，也不是我說你，你目前這個狀況，上奧運的機會能有多少？基本上是看不到的。也不能說看不到，本來你主攻跳馬和高低杠，團體是需要的，但現在有跟你同寢室那位在，這競爭根本就不開放啊。”電話聽筒裏傳來的聲音如同塞壬海妖般蠱惑著人心，杜明暖卻只覺得惡心透頂：“你想想她到底對你有什麽好的？真正重要的東西，技術要領，換杠怎麽連，她教你了嗎？你掏心掏肺對她好有什麽用，只有自己教練自己省隊才是真的靠得住的。就這麽一點小事，你悄悄地做了，就算查也查不到你頭上，以後你保送大學啊安排工作啊我們這給你的幫助可都是實打實的。”
杜明暖當然是一口回絕的。可是當一貫善解人意的陳導默默把藥盒遞過來之後，她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令人恐懼的從沒有見過的精光。
“你太強大了，除了這個他們可能想不到別的辦法對付你。”杜明暖眼淚流盡，擺出一個勉強的苦笑：“既然他們有這個意思，連辦法都想好了，如果我嚴辭拒絕，萬一他們再去找別人下手呢？我倒不如就假裝默認了，然後拖著他們只說沒有機會就是了。”
但只是拖著也不是事。全錦賽資格賽的前夜成了所有矛盾集中爆發的時間點，也許也因為奧運測試賽林舒靜意外的平衡木冠軍，袁鵑勸誘的語氣一下子變作淩厲的威嚇：“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我說過，退役之後讀書保研工作，還不是全都捏在我們手心裏？”
“所以那天你跳了720，是為了向她證明靠你自己也能進名單，然後就一勞永逸了對嗎。” 簡秋寧聽見心底那座抵禦外界流言蜚語的高墻轟然傾頹，“那段時間你明明那麽害怕沖跳馬的難度，連賽前訓練你都沒試過；你明明那麽在乎退役之後的那些生活……算了，我知道我很幼稚，只是沒想到我這麽幼稚。”
“別說了。我知道我還是有很自私的地方……其實我很多次都想跟章導說我確實不行，這個動作我跳不出來，該把我換下去。就是不知怎麽的，話到嘴邊，居然說不出來。”杜明暖還是繼續淡淡地笑著，招牌笑容現在在她臉上顯得那麽苦澀：“我以前真的以為我一點也不留戀這個賽場的，我以為我會很輕松地主動選擇退出。真的很奇怪，我明明想過無數次退役以後輕松的日子，可是在他們用那些來威脅我的時候，我竟然一點兒也沒有害怕。反而是奧運會的誘惑，我居然完全抵擋不了。”
“這太正常了，如果是我的話，說什麽也不可能把比賽機會交出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是絕對要爭取的。”簡秋寧按著好友的肩膀坐下，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杜明暖本質上仍然是個對體操充滿了進取心的運動員。也許聰慧又生在體操大省的她是從小就見多了人情冷暖，便慢慢學會了用“無所謂”的態度保護起自己柔軟熾熱的真心，免於受那些傷害。但她怎麽可能真的“無所謂”呢？她還是那個對所有事物都會熱情付出真心的小太陽杜明暖啊，怎麽可能對奧運沒有一點執著呢？
“……其實我還是挺高興的，雖然，這些你本來應該從一開始就告訴我，而不是試圖一個人幫我把這些扛過去。”
“啊？高興？”
“對啊，謝謝你維護的一直是我。”
今天下午女隊是沒有訓練任務的，三點鐘男子團體決賽準時開始，隊裏所有人都得到現場給衛冕冠軍加油鼓勁。
本來簡秋寧坐在那裏還覺得有點別扭，畢竟杜明暖剛剛抖摟出來的事情裏陳松濤多少有份，再面對他那張怎麽看都是善良平和的臉實在是感覺很奇怪。但比賽剛開始第一輪，她就沒心思再去想其它了：日本隊雖然沒和華國隊分在一個組，但人家第一個項目，最難比的鞍馬一上來三位選手的精氣神就很足，“一看氣勢就上來了，得小心。”張卉小聲說，被章齡瞪了一眼。
反觀華國隊這邊，首先排兵布陣就有點嚇人，533的賽制塞了一個單項一個兩項選手，就必然有另外兩個一個要頂六項的一個要頂五項的，體力就是個大問題。上來第一項自由操，頭炮比得挺好順了下來，但完成分只有8.333，觀眾們似乎就聽到了不祥的鐘聲；而當第二位選手在前直360直接連接前直900落地時直接出現了扶地的大失誤——雖說比賽才開始第一項乾坤未定，但是看客們的無奈和失望甚至憤怒蔓延得比傳染病更快。
“實時排名都第六了……我的天啊日本吊環分也好高……這環繩不是一直在晃嗎。”簡秋寧喃喃念叨著緩解緊張，但心還是隨著一個個分數打出來越揪越緊。華國隊自己一個個發揮都偏緊，大錯沒有再出現但中錯小錯接二連三，一個拿出出彩表現的都沒有；而裁判也好像和這支冠軍血統的隊伍變成了陌生人，給起分來手下一點都不留情。比比各項小分，每個人的成績好像都比資格賽要差一點，只有羅煥修的雙杠和陸延的吊環還算是亮眼的高分。而一個個馬馬虎虎的成績合起來就與狀態在線似乎還被裁判更加偏愛的日本隊差距越拉越大。
“希望能跟14年一樣最後有奇跡吧。”比中錯更大的問題又發生了——跳馬有一位選手單腿跪到了地上。柳曦合掌祈禱，輕輕地說著安慰別人也是安慰自己的話。簡秋寧瞥了她一眼，眼眶裏酸澀的感覺開始發酵：看現在這個分差，金牌似乎已經成了根本遙不可及的幻想了……“不到最後一刻就不放棄。”童桐還在這樣鏗鏘有力的說著，但對手每一個高分的打出似乎都是在對觀眾席上“勇爭三金”“冠軍血統”這些標語的狠狠嘲弄。
僅剩的比賽時間一分一秒痛苦地流逝著，終於要比單杠了，本該是資格賽第一名向最後的寶座沖刺的時刻，這時卻像是一步步在往斷崖邊緣走去。指望別人失誤的時候別人一般都是不會失誤的。羅煥修順下成套釘住下法擡頭的瞬間眼裏已經含了淚——這張特寫圖片大概會立馬登上各大相關網站，並被配以“夢碎”“兵敗裏約”這樣的詞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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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第二次隊測中沖擊了720受傷之後，杜明暖在袁鵑眼裏就成了一顆棄子，或者說，她的意義只在於助力其它的棋子沖鋒陷陣——浙省體操女隊這麽老資格的強隊倫敦奧運會一個名額都沒拿到，今年袁鵑的壓力可大得很。當然，林舒靜也不是一顆夠順手的棋子，這不爭氣的丫頭四項都不夠頂尖，還好倒了一個基本重項的許灼華算是勉強贏得了點競爭空間。但這還遠遠不夠。
“暖暖呀，也不是我說你，你目前這個狀況，上奧運的機會能有多少？基本上是看不到的。也不能說看不到，本來你主攻跳馬和高低杠，團體是需要的，但現在有跟你同寢室那位在，這競爭根本就不開放啊。”電話聽筒裏傳來的聲音如同塞壬海妖般蠱惑著人心，杜明暖卻只覺得惡心透頂：“你想想她到底對你有什麽好的？真正重要的東西，技術要領，換杠怎麽連，她教你了嗎？你掏心掏肺對她好有什麽用，只有自己教練自己省隊才是真的靠得住的。就這麽一點小事，你悄悄地做了，就算查也查不到你頭上，以後你保送大學啊安排工作啊我們這給你的幫助可都是實打實的。”
杜明暖當然是一口回絕的。可是當一貫善解人意的陳導默默把藥盒遞過來之後，她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令人恐懼的從沒有見過的精光。
“你太強大了，除了這個他們可能想不到別的辦法對付你。”杜明暖眼淚流盡，擺出一個勉強的苦笑：“既然他們有這個意思，連辦法都想好了，如果我嚴辭拒絕，萬一他們再去找別人下手呢？我倒不如就假裝默認了，然後拖著他們只說沒有機會就是了。”
但只是拖著也不是事。全錦賽資格賽的前夜成了所有矛盾集中爆發的時間點，也許也因為奧運測試賽林舒靜意外的平衡木冠軍，袁鵑勸誘的語氣一下子變作淩厲的威嚇：“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我說過，退役之後讀書保研工作，還不是全都捏在我們手心裏？”
“所以那天你跳了720，是為了向她證明靠你自己也能進名單，然後就一勞永逸了對嗎。” 簡秋寧聽見心底那座抵禦外界流言蜚語的高墻轟然傾頹，“那段時間你明明那麽害怕沖跳馬的難度，連賽前訓練你都沒試過；你明明那麽在乎退役之後的那些生活……算了，我知道我很幼稚，只是沒想到我這麽幼稚。”
“別說了。我知道我還是有很自私的地方……其實我很多次都想跟章導說我確實不行，這個動作我跳不出來，該把我換下去。就是不知怎麽的，話到嘴邊，居然說不出來。”杜明暖還是繼續淡淡地笑著，招牌笑容現在在她臉上顯得那麽苦澀：“我以前真的以為我一點也不留戀這個賽場的，我以為我會很輕松地主動選擇退出。真的很奇怪，我明明想過無數次退役以後輕松的日子，可是在他們用那些來威脅我的時候，我竟然一點兒也沒有害怕。反而是奧運會的誘惑，我居然完全抵擋不了。”
“這太正常了，如果是我的話，說什麽也不可能把比賽機會交出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是絕對要爭取的。”簡秋寧按著好友的肩膀坐下，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杜明暖本質上仍然是個對體操充滿了進取心的運動員。也許聰慧又生在體操大省的她是從小就見多了人情冷暖，便慢慢學會了用“無所謂”的態度保護起自己柔軟熾熱的真心，免於受那些傷害。但她怎麽可能真的“無所謂”呢？她還是那個對所有事物都會熱情付出真心的小太陽杜明暖啊，怎麽可能對奧運沒有一點執著呢？
“……其實我還是挺高興的，雖然，這些你本來應該從一開始就告訴我，而不是試圖一個人幫我把這些扛過去。”
“啊？高興？”
“對啊，謝謝你維護的一直是我。”
今天下午女隊是沒有訓練任務的，三點鐘男子團體決賽準時開始，隊裏所有人都得到現場給衛冕冠軍加油鼓勁。
本來簡秋寧坐在那裏還覺得有點別扭，畢竟杜明暖剛剛抖摟出來的事情裏陳松濤多少有份，再面對他那張怎麽看都是善良平和的臉實在是感覺很奇怪。但比賽剛開始第一輪，她就沒心思再去想其它了：日本隊雖然沒和華國隊分在一個組，但人家第一個項目，最難比的鞍馬一上來三位選手的精氣神就很足，“一看氣勢就上來了，得小心。”張卉小聲說，被章齡瞪了一眼。
反觀華國隊這邊，首先排兵布陣就有點嚇人，533的賽制塞了一個單項一個兩項選手，就必然有另外兩個一個要頂六項的一個要頂五項的，體力就是個大問題。上來第一項自由操，頭炮比得挺好順了下來，但完成分只有8.333，觀眾們似乎就聽到了不祥的鐘聲；而當第二位選手在前直360直接連接前直900落地時直接出現了扶地的大失誤——雖說比賽才開始第一項乾坤未定，但是看客們的無奈和失望甚至憤怒蔓延得比傳染病更快。
“實時排名都第六了……我的天啊日本吊環分也好高……這環繩不是一直在晃嗎。”簡秋寧喃喃念叨著緩解緊張，但心還是隨著一個個分數打出來越揪越緊。華國隊自己一個個發揮都偏緊，大錯沒有再出現但中錯小錯接二連三，一個拿出出彩表現的都沒有；而裁判也好像和這支冠軍血統的隊伍變成了陌生人，給起分來手下一點都不留情。比比各項小分，每個人的成績好像都比資格賽要差一點，只有羅煥修的雙杠和陸延的吊環還算是亮眼的高分。而一個個馬馬虎虎的成績合起來就與狀態在線似乎還被裁判更加偏愛的日本隊差距越拉越大。
“希望能跟14年一樣最後有奇跡吧。”比中錯更大的問題又發生了——跳馬有一位選手單腿跪到了地上。柳曦合掌祈禱，輕輕地說著安慰別人也是安慰自己的話。簡秋寧瞥了她一眼，眼眶裏酸澀的感覺開始發酵：看現在這個分差，金牌似乎已經成了根本遙不可及的幻想了……“不到最後一刻就不放棄。”童桐還在這樣鏗鏘有力的說著，但對手每一個高分的打出似乎都是在對觀眾席上“勇爭三金”“冠軍血統”這些標語的狠狠嘲弄。
僅剩的比賽時間一分一秒痛苦地流逝著，終於要比單杠了，本該是資格賽第一名向最後的寶座沖刺的時刻，這時卻像是一步步在往斷崖邊緣走去。指望別人失誤的時候別人一般都是不會失誤的。羅煥修順下成套釘住下法擡頭的瞬間眼裏已經含了淚——這張特寫圖片大概會立馬登上各大相關網站，並被配以“夢碎”“兵敗裏約”這樣的詞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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